中国分子心脏病学杂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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命运第一定律

生命的努力或者挣扎

那天,县里的几个文友和他的亲人在故乡山口等他的骨灰回来。一个生龙活虎的、意气风发的人走出故乡,却这样回来了,所有人都无法接受。挣扎了或者说努力了50年之后,他的骨灰依旧葬在了故乡的山坡之上,这是他人生的一种无奈,其实也是所有人的一种无奈。

据说,他是心脏病死去的。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病的,第二天早晨推门回来的妻子,发现他倒在了出租屋门口,穿着单薄的内衣,保持着爬行姿势,不知道是因痛苦折磨所致,还是有求生的欲望。有人说,头一天他干了一天力工,晚上还喝了白酒,然后回到了出租屋。

他曾经是一个喜欢文学的青年。他不甘于泥土之上的劳作,便以那个年代农村青年最常用的办法突破自己——写作。于是,他放弃了许多,甚至放弃了一个农村男孩最想要的婚姻。而当他的名字逐渐出现在县报、市报之后,他人生的命运有了一次转机,他成为镇里派出所的一名警察,穿着警服,非常威武。

他也觉得自己比以前明亮了,如果按这个路子走下去,他的一生就是一个乡村警察的一生。但意外的是,在处理一起盗窃案时,嫌疑犯死了,尽管他不是主要责任人,也被判了5年徒刑,命运又一次发生了转机,他从警察成为罪犯。

我常常想“转机”这个词,非常有意思,也非常准确。转机,意味着我们必须从原来的飞机上走下去,再登上另一架飞机。

在监狱时,我去看过他一次,给他留下一点东西。他也趁一次外出机会,到我工作的编辑部,那次他和我借50元钱,然后我带他在单位后面的饭店吃了一顿饭。

再一次见他,是在我新家装修的时候,我去找砸墙力工时,见他抱着大锤坐在一堆人中间,原来,他几年前就出狱了。出狱之后,他没有回老家,也回不去了,就在一个饭店当厨师,也成了家,媳妇是一个离婚的矿工老婆,带着一个女儿,住在棚户区的一间房子里。有家的他,不再写诗歌了,生活已经把他的生命撕成了好几片,他没有财力甚至没有时间把丢掉的找回来,把撕碎的缝起来。

于是,他就成了我装修的帮手。所有力工活都是他组织人干,中午,他还给木匠、油工、力工做一顿午饭。他说一到十月,装修活少了,他就去饭店当厨师。于是,中午在我家,在铺着木板的地上和油工、木匠一起吃一顿午饭。这样,他就不用和干活的力工一样蹲在墙角,用两个馒头、一瓶啤酒、一袋咸菜对付生活。月底的时候,因为中午帮着做饭,我给了他1000元,他推脱了几次,还是收下了。

那天,外出学习的我,在庐山接到了他去世的电话。电话是给我干活的木匠打来的,在这个城市,他没有亲人,一起劳动过的木匠成了他的朋友和知音。

一次次,我们自以为把命运打倒了,可到最后才发现,命运只不过是在戏弄我们,命运一次次给我们划着了一根根希望的火柴,又一次次被我们吹灭,仿佛是一只猫对老鼠的戏弄。

命运对他也是一样,只是这次他真的认输了,倒在故乡的山坡上不再起来。

连春风喊他,他也不再起来。

一个孤独的灵魂

再见到他时,他被拴在家里的炕头上,一副粗大的铁链扣住了他的双手。他目光呆滞,原本应该属于他的青春活力和风采,也被沉重的铁链拴住了,他的衣衫已经破旧,斑斑驳驳。

可奇怪的是,他居然认出了我,而且还叫出了我的名字。并且少有文静地在炕头上坐了下来。

我们曾经一起学习了8年,从小学到初中。在小学,学习并不是特别好长得又高大的他,自然是劳动委员的最佳人选,也自然是我这个班长的得力助手。想不起太多关于他的事情了,只记得他的午饭总是一个玉米馍馍,冬天他习惯把玉米饼放在炉子上烤焦了,一层层揭下来吃。还记得他秋天会在破旧的黄色书包里给我装几个野果。

初中毕业之后,我去县里读高中,他回村里务农。据说他干活是一把好手,后来就去了大队林场干力气活。要把树伐倒,收拾干净后再从山上拉下来,没有一点力气和耐力是干不了的。他干得非常不错,挣的工分也挺高。

大学寒假回来时,才知道他疯了。起初是文疯,他整天整夜不睡觉,一刻不停地说话,天一亮就离家四处游荡。后来就武疯了,脸也不洗,头也不梳,衣服破破烂烂。也有淘气的孩子用石子打他,他也开始打人了。

可他不打我的家人。

文疯的时候,他从自己家里走十几里路到村里时,总要到我家坐坐,碰上吃饭,母亲端给他,他也吃。武疯了之后,他开始打人了,连他家里人都打。可对我家人却从来不动手,无论是我哥哥还是妹妹他都认识。每次见到我妹妹,他说的都是同一句话:“我不打你,我是你哥的朋友。”正是听了妹妹的话,正是惊异于在一个倒塌的精神废墟上,还能够开放一朵友情的小花,每年放假我都去看他。